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魏晋玄学是两汉经学走入僵化和神学化死胡同时,一次深刻的哲学突破和思想解放。两汉经学,尤其与谶纬结合后,变得繁琐、荒诞且僵化,儒家思想失去活力。同时,魏晋时期社会动荡,政治黑暗。传统儒家伦理在面对残酷现实前苍白无力,士人群体开始从对外在的、神化的天人秩序追求,转向对内在的、个人的生命意义与精神自由的探索,需要摆脱束缚,寻找新的精神寄托。 儒道融合是玄学家们探索的具体体现。一方面,“名教”与“自然”的辨论构成了儒道融合的主线。名教指以正名定分为儒家礼教制度,包括伦理纲常等级秩序等;自然源于道家,指宇宙本来的状态、自然而然的本性、万物运行的规律。以何晏、王弼为代表玄学人物提出“名教出于自然”,认为“无”是宇宙的本源,万物都由此产生。儒家的名教是道家自然的产物。这为名教找到一个更高、更根本的哲学依据。嵇康、阮籍等则提出越名教而任自然,他们目睹司马氏打着名教的旗号行篡逆之实,对虚伪的礼教极度失望,因此激烈反对名教,提出“非汤武而薄周孔”“礼岂为我辈设也”等,主张完全顺应人的自然本性。郭象则提倡“名教即自然”的一种儒道融合的形态,认为万物都是独化自生的,现有的社会秩序和伦理等级本身就是自然的一部分。君臣、父子的人伦义务是顺应自然,从根本上小姐儒道二者的矛盾,为士人身在庙堂、心在山林的处世态度提供了理论支持。另一方面,有无之辨是名教与自然形而上学的基础。王弼的“贵无论”认为无是世界的本体,一切具体存在(有)皆由无生成,这为名教出于自然提供了本体论证明;裴頠则提倡“崇有论”,反对贵无论,认为无不能生有,万物是自生的,有本身是本体。从而批判了当时因崇尚无而导致虚无放达、不务世事的社会风气。郭象提出“独化论”综合二者,认为万物都是“万物独化于玄冥之境”,既不依赖无,也不依赖有,而是自足地、突然地生成变化。 哲学思辨是两汉经学的思想升华。两汉经学注重章句训诂和神学预言,魏晋玄学的哲学思辨则具有抽象性与思辨性、清谈于辩论、个体意识觉醒的特质。首先,他们讨论问题如“有无”“本末”“体用”“言意”等,都是高度抽象的哲学范畴,极大提升了中国人的思维深度。其次,清谈是玄学的主要活动形式,名士们聚集一堂,围绕这些哲学命题进行机智的辩论,追求逻辑与辞藻之美,本身就是一种纯粹的思辨活动。第三,玄学的核心是探索自然,其中包含人的自然本性,这使得个人的精神自由、情感价值、生命意境得到了空前重视,因此,《世说新语》才会有那么丰富多次的个性人物。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,魏晋玄学是一次伟大的思想飞跃。它通过引入道家的思辨资源,成功地将儒家思想从两汉神学目的论和僵化教条的桎梏中解放出来,将其提升到真正的哲学本体论的高度。这为儒家思想找到了一个名为自然的、更深厚的精神根基。这种儒道互补的格局,从此深刻地塑造了中国士大夫乃至整个中国文化的品格,并为后来佛教的中国化铺平了道路。 |




